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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策兰诗14首

德国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策兰曾说过:“它,语言,永远不会丢失,是的,即使所有别的都丢失了。”可是,这种语言被纳粹的鼓吹、仇恨言论、拐弯抹角玷污了,不能直接拿来写诗:“它必须穿过自己的不负责任,穿过可怕的隐瞒,穿过千次带来死亡的演讲的黑暗。”策兰把语言拆解,回到语言的根源,制造表达和语气上的根本陌生性,从而清洗语言。他借助植物学、鸟类学、地质学、矿物学等领域的词汇,还有那些很久没人用的中古词和方言词,创造了一种新的德语形式,对奥斯维辛之后的语言进行重新构思。
对于一个边界像铅笔一样被擦掉又重画的地方,多语种是很寻常的事。策兰就成长在这样的地方。他回忆说:“那儿曾生活着人类与书籍。”在希伯来语学校毕业后,他上了罗马尼亚的高中,学了意大利语、拉丁语、希腊语,而且沉浸在德语文学经典之中。1938年1月9日“水晶之夜”这一天,他动身去法国上医学预科,火车经柏林时,正赶上纳粹对犹太人的第一次大屠杀。他后来回首那一刻:“你目睹了那些烟/来自明天。”
1939年夏天,策兰回到切尔诺维茨,二战的爆发让他困在这里。他在本地的大学就读罗曼语文系,一直到苏联占领的第二年。这一切都因1941年7月6日德国和罗马尼亚的纳粹军队入侵而终结了。他们烧毁城市的犹太会堂,在三天里杀死了700名犹太人。到8月底,已有3000名犹太人丧生。这年10月,一部分暂时允许留下的犹太人被赶到聚居区,包括策兰和父母。剩下的人都被带走了。
后来,策兰告诉一份德国杂志:“一个犹太人在战争年代的生活是怎样的,我不用提及。”(人们问到他的劳动营生活,他的回答只有一个词:“挖呀挖”)在1942年6月的驱赶浪潮种,策兰的父母被带走。人们不清楚他那晚去了哪里——也许在他催促父母一起寻找的避难所,也许和朋友在一起。不过,第二天他回到家,父母已经不见了。他只得救了几个星期:7月,他被迫加入罗马尼亚南部的一个劳动营。几个月后,他得到父亲亡故的消息。接下来的那个冬天,他的母亲被枪杀。象征她的死的雪和铅,不停出现在策兰诗中。



西伯利亚吟


弓弩经——你

没有跟着念,你想,

那就是你的箭书。


鸦鹄高悬

在晨星之前:

消蚀的眼缝

一张脸——也立在这

影子下。


小小的,遗落

在冰冷的寒风里

小铃铛

嘴里

含着你的白石:


我也一样

千年的彩色石

梗在喉咙,那块心头石,

我也一样

嘴唇上

长出了铜绿。


经过这片乱石田野,

穿过茫茫的薹草水泽,今天

我们的

青铜之路。

我长眠于此并向你叙说

用一根去了皮的

手指。




受福


能否上天去问问上帝,

世界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意第绪语歌谣


喝了

你喝下了,

祖先传下来给我的东西

由祖先的彼岸而来的:

——,普纽玛。


祝你

有福了,从远方,从

彼岸我那根

熄灭的手指。


有福了:你,曾向它问候,

那盏黑暗的烛台。


你,听见了,我合上眼睛时,

那声音不再跟着唱:

smusasojsajn,


你,曾经说过,在那没有

眼睛的,河谷草地:

同样的,另一个

词:

受福。


喝了

你喝了。

祝福

你。

Ge-

bentscht.




明亮的石头


明亮的

石头从天上过,白亮

白亮的,光明

使者。


它们

不会掉下,不会劈下来,

不愿撞击。它们

往上走,

像贫贱的

犬蔷薇,就这样绽开,

它们飞翔

飞向你,我柔情的,

我真实的人儿——:


我看见,你收集它们,用我

那双新的手,我那双

人人的手,你把它们

放进再一次的明亮,无需什么人

为它哭泣,为它命名。



立石


长大的

灰石头。


灰灰身影,你没有

眼睛,但有石头目光,由此

大地突出来给我们,有人性,

在晦暗的,发白的荒郊路上,

每晚,在你

面前,天之渊。


小妾养的,大车运来,沦落

在心脊的那边。海的

磨坊在吱吱的转。

你张开透明的翅膀,大清早,

悬在染料木和石头之间,

小小的天社蛾。


黑黑的,这是避邪的

颜色,瞧你们这模样,

挤在一起

祈祷的豆荚。




下午,马戏团及城堡


在布雷斯特,在火圈前,

在老虎跑跳的帐篷里,

有限性,我在这里听你歌唱,

我看见你,曼捷尔斯塔姆。


天悬在锚地,

海鸥在吊车顶上盘旋。

有限在歌唱,永恒者,——

你,炮艇,叫做“猴面包树”。


我向三色旗致意

用一句俄罗斯谚语——

失败者不败,

心,是个设了防的地点。




克尔摩望


你,小星星样的矢车菊,

你,桤树,山毛榉,蕨:

我要跟你们,亲人,一起去远方,——

家乡,我们进了你的圈套。


成串的桂樱黑压压

垂在长满松萝的棕榈旁。


我喜欢,我希望,我相信,——

小小石海枣开了嘴。

有句格言发话了——向谁?向它自己:


为上帝效劳就是统治,

——我能

读懂,我能,一切都很明白,

远非那么“坎尼弗斯坦”。




我砍下了竹子


我砍下了竹子:

为你,我的儿。

我已活过了。


这间明天就要

搬走的茅屋,它

还立着。


我没有一起盖屋:你

不知道,用什么做

容器,我早已

装了沙子埋了自己,多年以前,按照

命令和诫律。你的家

来自旷野——它始终

开阔。


竹节,在这里扎根,明天

它将依然挺立,无论去哪

灵魂都会把你带进无拘

无束。




顿挫


打着词语巡夜者

的灯,也没有轻车熟路的

手。


而你,已长眠的人,依旧

禀持语言的真,于每一个

节拍顿挫:

怎样的代价啊聚散离乱

你为重新上路做好准备:

就是记忆!


感觉一下吧,我们躺着

因千种风采

而苍白,因一千次

成年,由于

时间的风,青烟的年,心之不再。




归一


二月十三日。心口里

示播列被唤醒。跟着你,

巴黎的

人民。Nopasarán。


小羊在左:他,阿巴狄亚斯,

从韦斯卡来的老人,带着狗

走过田野,流亡中

飘过来一朵

人类高贵的白云,他把话

说到我们手中,我们需要的,里面有

牧羊人的西班牙语,


在“奥罗拉”巡洋舰的寒光里:

那兄弟般的手,挥着

从大如词语的眼睛

扯下的布条——彼得波利斯,这

难以忘怀的流浪城邦

也似托斯卡纳挂你心上。


给茅屋以和平!




词为我落何处


词为我落何处,不死的词:

落进额头后面的天谷,

到那里去,唾沫和垃圾送行,

七星草,与我生命同在。


夜宅诗韵,污泥里的喘息,

眼眸,肖像的仆人——

然而:一种正直的缄默,一块石头,

绕过了闹鬼的楼梯。




球体


在迷失的眼睛里——读一读:


太阳和心的轨迹,那

呼啸而过的美丽的枉然。

死和所有

从死中诞生的一切。那些

世世代代的链,

安葬在此

还高悬在此,在苍天之上,

环绕着深渊。所有

容貌的书写,都嵌进了

呼呼的词语飞沙——小小永恒之物,

音节。

一切,

甚至最重的,也要

飞走,什么

都不留下。




呜呼开花


慢,慢,慢

腾腾走在

词语之路和林中小径。


且看——是的——

刑堂诗人的稻草之躯

两栖爬行,吃午后点心,耳语,脸露蛇相,

写文人书简。

蟾蜍鼓舌,出自

手掌手指的一锅杂碎,再画上

与书写不相及的一个

先知签名,作为

备考,补注,后记,并且注明

九月永远无人之日——:


几时,

几时花开,几时,

几时绽放哟,於戏开花,

呜呼开花,是的,那些,那些九月的

玫瑰?


吁——杀人啦……何时?


何时,何时何时,

疯狂的何时,疯狂呀,——

被弄瞎的

兄弟,被灭种的

兄弟,读一读吧,

读一读,你,

读读这些,这些:

光怪

陆离之物——:何时

花开,这个“何时”,

这个“何来”,“何往”,以及什么

活到头了,再活,苦苦活,活下去,那

轴音,忒路斯,就在他

听觉灵敏

嗡嗡响的

灵魂耳际,那

轴音,深深地

在我们

星星一样圆的悔恨家园?因为

它还在转动,毕竟,在心的感觉里。


这声音,哦,

这“哦—音调”,啊,

这A和O,

这声“哦—绞刑架—又来了”,这声“啊—长盛不衰”,


在古老的

伤牛草田野上长盛不衰,

如同朴素又可作佩的蒿莱,

附丽的草,附丽的词,杀人词,

形容词化的东西,直击

人的肉身,而影子,

有人说,全都是

反面——

节日的餐后甜点,吃不下了,——:


勤俭的,

当代的,守法的

剥皮汉斯开始工作了,

俨然关心社会不在犯罪现场的妖人,而

小朱儿,小朱儿:

养得肥肥胖胖打饱嗝,

断头台也打起了饱嗝,——唤它一声(驾!)

宝贝。


哦,何时玫瑰花再开,你们的九月?




小屋的窗


眼睛,深暗:

如小屋的窗口。它在搜集

那曾经的一个世界,仍在的世界:流浪的

东方,那些

漂浮者,那些

人和犹太人,

云雾中的民族,磁铁般

用心的十指,吸着

你,大地:

你来了,你来了,

我们能居住,栖身,有些东西


——一团气?一个名字?——


在孤苦中游荡,

蹦蹦跳跳,笨拙,

鹰的

翅膀,受累于看不见者,拖在

伤残的脚边,头

重重的垂下来

被黑色冰雹压着,那地方

也下了黑雹子,在维切布斯克,


——而他们,那些作俑者,他们

现在一笔把它抹去

用装模作样的反坦克爪子!——,


游荡,到处游荡,

寻找,

下面找,

上面找,远处,找,

用眼睛,摘下

半人马座的阿尔法星,大角星,取回

光芒,从坟墓,


来到隔离区和伊甸园,采集

星象,他,

人者,需要它来居住,在这里,

在人类中间,


察看

字母和字母中能死的

不死的灵魂,

去找阿列夫和犹得,去更远的地方,


打造它,大卫之盾,让它

发出火焰,一次,


让它熄灭——它就立在那里,

看不见,挨着

阿尔法和阿列夫,挨着犹得,

挨着别的人,挨着

万物:在你

心中,


贝特,——这就是

家,家里,桌上点着


灯和光。




睡眠残片


睡眠残片,楔子,

揳进了乌有乡:

我们始终还是我们,

那颗在周围

转来转去的圆星

跟我们同道。

孟 明 译





丘 特 切 夫

费·伊·丘特切夫是俄罗斯哲理诗歌的代表人物,诗歌翻译家,普希金的同时代人。西方将他与普希金、莱蒙托夫并称为19世纪俄罗斯三大诗人。
俄罗斯诗歌在普希金时代攀上了一个辉煌的巅峰。在普希金之后,丘特切夫广纳古希腊罗马诗歌、俄国浪漫主义诗风与德国浪漫主义诗家的精华,走出一条哲学与文学结合之路,开创了俄罗斯诗歌中的“哲理抒情诗派”,对后来的俄苏诗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尤其是“白银时代”的俄国象征派诗歌、20世纪50年代苏联诗坛的“静派”,与其有着较为直接的师承关系。
费多尔·伊万诺维奇·丘特切夫(Федор Иванович Тютчев,1803年12月5日出生,1873年7月27日去世)出生于奥廖尔省勃梁斯基县一个古老的贵族家庭。童年主要在故乡、莫斯科和莫斯科郊外度过。母亲的娘家姓托尔斯泰,丘特切夫与Л. 托尔斯泰是第六代表兄弟,又是普希金的远房表侄。丘特切夫爱好社交、在社交场合言语得体都受益于早年的家庭氛围。丘特切夫从小就养成了阅读的习惯,很早就学会了法语,7岁开始写诗。1812年,著名诗人和翻译家拉伊奇被聘做家庭教师,在拉伊奇的调教下,丘特切夫广泛阅读了俄罗斯文学、古希腊罗马的哲学与文学著作。1819年,进入莫斯科大学语文系;1821年毕业,获语文学副博士学位。1822年初来到彼得堡,在外交部任职。先后以编外人员、一等秘书、代办的身份,在俄国驻巴伐利亚慕尼黑外交使团、俄国驻意大利都灵外交使团工作生活了22年,其间曾因“长期度假不返职”被解除外交官职务。1826年、1839年两次结婚,两次婚姻娶的都是德国世袭名门望族的女子,通过妻子的关系,丘特切夫与当地上流社会往来密切,与德国诗人海涅、德国唯心主义哲学家谢林、加加林公爵都过从甚密。1843年回国定居,在外交部复职。从此,常往返于莫斯科、彼得堡两地,有时回故乡小住或出国旅行。1848年,出任俄国外交部特别办公室主要检察官,负责审查外国书刊的引进、翻译与出版。1850年,与时年24岁的杰尼西耶娃一见钟情,后长期同居。1857年,当选为俄国科学院语文学部的通讯院士。1858年起任外国书刊审查委员会主席——在这个职位上,他以既把握原则、又尽量宽松的标准要求自己和下属。1859年初,被选为俄罗斯语文爱好者协会正式成员。1864年,杰尼西耶娃病故,此后,多位亲人相继辞世。1873年7月15日,丘特切夫在皇村病逝。遗体葬于彼得堡新处女公墓。
在俄国诗坛上,丘特切夫的“诗人命运”相当独特——自幼就表现出对诗歌的浓厚兴趣并且具备出众的才华,却似乎未有成为诗人的梦想;作为长期侨居国外的职业外交官,终生只创作由心而生的诗歌,却并不关心是否发表,与俄罗斯诗歌界几乎没有直接的交往,33岁时才在正式出版物上发表诗作。他的诗歌在他在世时始终未能广泛流传。尽管如此,在诗人生前,茹科夫斯基、普希金、涅克拉索夫、屠格涅夫、费特就对其诗才与作品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在屠格涅夫的斡旋下,52岁时,《丘特切夫诗集》得以出版。丘特切夫的诗歌创作历程达四五十年,大致可分为三个时期:早期(1813—1828),即模仿期;中期(1829—1844),即独特诗风的形成期;晚期(1848—1873),即成熟发展期。尽管诗人仅留下三百多首短诗(包括译诗在内),但是有150位音乐家将其诗作谱成了歌曲。从内容上看,这些诗可以分为自然风景诗、爱情诗、社会政治诗和题赠诗,此外,还有译诗。
丘特切夫是俄罗斯诗人中创作自然风景诗最多的一位。在他的近400首抒情诗中,自然风景诗占了110首左右。在俄罗斯诗歌史上,丘特切夫的独特之处在于,他对大自然进行了饱含哲理的沉思——这种思考“不仅立足于大自然外在的形象和色彩之上,更主要的是建立在大自然无比强大的内部力量之上”  。大自然在诗人的笔下成为独立的形象,具有神奇化、神秘化的特点,同时又都带有人的灵性和人的感情。泛神论的倾向在其早期自然风景诗中体现的比较鲜明,《大自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1836)被认为是泛神论的纲领性作品——在诗中,诗人指出,大自然像人一样,也有心灵、自由、语言和爱情。他笔下经常出现的“混沌”或“深渊”、“一切在我之中,我在一切之中”  均与谢林哲学中“绝对同一”的学说有着内在的联系。在丘特切夫的诗中,并存着两种元素:对大自然生命力的赞美与对大自然能够吞没一切力量的恐惧——在赞美中,诗人渴求着平静与和谐,譬如《海浪的喧嚣里有一种旋律》(1865)等;而在恐惧中,矛盾的两重心理尽展无遗,像《要沉默!》(《SILENTIUM  !》,1830)等。有时两种元素同时出现在一首诗里,像《白昼和黑夜》(1839)等。早期诗作的基调是对自然的崇尚与赞美,比较明朗和乐观,而后期则充盈着哀婉悲戚、无可奈何的旋律。丘特切夫的一些诗被涅克拉索夫称为“诗中风景画”。诗人能将自然界中的万物纳入诗中——这些具象在早期和中期带有普遍性特征,较少特殊的地方色彩,而中后期的诗作部分保留着前一阶段的特点,更多的则具有俄罗斯的地域特征。丘特切夫自然风景诗最突出的艺术特色表现为:善用白描手法描绘自然风光,特别是自然现象瞬息间的变化与其中的诗意,善于捕捉并娴熟调配光、影、声、色。丘特切夫还常常将大自然的运动与人的精神世界加以对照,使之成为可以沟通的物质,这一点是其诗歌前辈们所不及的。诗人还善于自如地将两个看似不相干的事物之间的界限抹掉,让两个同等重要的意象在一首诗中平行挺立:

思想连着思想,波浪连着波浪,
两种不同表现,同一自然力量:
一个在有限的心胸,一个在无边的海洋,
这里——闭塞狭窄,那儿——广阔宽敞——
同样是永久的汹涌和平息,
同样是空虚的不安的幻象!

自然风景诗与爱情诗是最能体现丘特切夫诗歌艺术高度的珍品,它们在其创作中占有同等重要的地位。丘特切夫的40多首爱情诗,绝大多数是献给他一生所爱的四位女子:初恋情人、第一位妻子、第二位妻子和婚外恋对象。歌咏逝去的青春和爱情,描绘爱情的魅力与美好,强调爱情能够纯洁、提升人的精神世界的力量——这是茹科夫斯基和普希金以来的爱情诗的传统。丘特切夫早期爱情诗,像《给Н》(1824)、《给》(1833)等就具有上述特征,此外,早期爱情诗就以善于体察浸透于日常生活细节中的爱情而见长。然而,后期的诗作,特别是“杰尼西耶娃组诗”(22首)则体现出与前辈不同的现代风貌:他以哲学家的深度赋予爱情诗以具体的社会内容,它们透射着康德的二律背反的思维模式,带有反省和沉思的色彩。在传统思维中,爱是与幸福划等号的,但在丘诗中,同时存在着炽热的沉醉与理性的反省——前者可以理解为爱的原始激情中忘我的盲目性和毁灭性,像《我们的爱情多么毁人》(1850)等;后者似乎是内疚、负罪感的代名词,如《她整天神志不清地躺着》(1864)等。丘特切夫以其擅吟山水的才能,将写人与绘景结合起来,因此,其爱情诗无论是早期还是晚期的都始终保持着景衬人、景烘情的意境。在《定数》(1851或1852)一诗中,诗人坦陈了自己的爱情观:爱情当然是心心相连,是统一与融合,但还是注定的生死与共、注定的生死搏斗。因此,在爱情诗中也存在着不断撕扯的两种力量。这样一位思想家型的诗人,由于自身经历和对西方哲学的谙熟,他的爱情诗中渗透着强烈的生命的悲剧意识与死亡意识——表现这一点时,丘特切夫颠覆性的创意在于,感同身受地以死者而不是以健在者的身份追念似水易逝的爱情,如《我又站在涅瓦河上》(1868)。这两种意识还凸显于自然风景诗中。越到后期,丘特切夫爱情诗越呈现出诚挚的感情与清醒的理智融合为一的景象。
终其一生,丘特切夫的思想都比较复杂,然而,却始终对政治抱有较高的热情。他早年赞扬普希金的自由精神,后来逐渐倾向于斯拉夫派,但因长年生活在西欧、受到西方思潮的影响,所以又不是一个纯粹的斯拉夫派分子。丘特切夫的社会政治诗约70余首,涉及三方面的内容:思考个人与时代关系、时代存在的普遍问题;关注乡村的贫困、底层人民的悲苦命运;反映公众关心的国内重大事件。这类诗往往以辩证法的思维设立命题,以格言警句式洗练的语言写就,短小精悍,生动有力,譬如《凭理智无法理解俄罗斯》(1866)中的论断已经超出文学范畴,是涉及俄国文化发展的深度思考。题赠诗在丘特切夫的全部诗作中约占50首。这类诗的对象极为广泛——既有沙皇、官员,又有艺术家、诗人、学者,还有贵族女性,甚至妻子和女儿;涉猎的基本内容是友谊、爱情、人生、政治、文艺等。诗人在依不同对象抒发不同情感的时候仍不忘将自己感悟的人生智慧与哲理糅合进去。晚期的题赠诗不仅写得多,而且涉及面广,但艺术水准平平。从12岁翻译贺拉斯、维吉尔的诗篇开始,丘特切夫共留下41首译诗,它们分别译自德文、法文、英文、意大利文,不少是歌德、席勒、海涅等人的诗篇。
丘特切夫在艺术内容与形式上做的多方面探索,为俄罗斯诗歌开拓出了崭新的层面——他是将俄国的哲理诗发展成为哲理抒情诗的第一人;在俄罗斯诗歌史上,他又是最早大量而且出色地运用通感手法的诗人,意象艺术、多层次结构和通感手法是诗人最具独创性的成就;他还在俄罗斯诗歌中最早发现了人的异化问题。丘特切夫的诗歌犹如来自天籁的声音,极强的画面感与音乐性营造出的是美轮美奂的意境,这一特质在此前的俄罗斯诗歌中不曾有过。因此,在很长时间里,诗人被认为是脱离现实的“纯美”诗歌的代表。然而,其作品中的思想性、艺术性和人道精神与文艺观使得丘特切夫超越了“纯艺术”派的天地。诗人将自然、哲学、情感融合于诗歌之中,使之达到真、善、美统一的完美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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